事迹对赌作秀：并购买方不可不知的税务风险
2024年12月3日，北京久其软件股份有限公司（简称久其软件公司）董事会，发布一则对于行政诉官司项的阐发公告（公告编号：2024-059）。动作股权收购买方之一的久其软件公司，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东谈主民法院拿起上诉，请求判令北京市海淀区税务局向该公司退还48，146，520.2元的税款。
终审的二审法院作出(2024)京01行终926号行政判决书，驳回久其软件公司上诉请求，不撑持其退税观点。该案肇因于一谈股权收购案，因事迹对赌作秀，激发的退税行政诉讼败诉案。并购买方不仅无法退税，无法退税的蚀本或许也难以观点税前扣除，不错说是在税负上“赔了夫东谈主又折兵”，值得热衷于事迹对赌的并购买方高度青睐与警惕。
一、久其软件公司退税案未必
以下本文对于久其软件公司退税案的简介及法院判决要旨，均来自久其软件公司董事会发布对于行政诉官司项的公告（公告编号：2023-006）、对于行政诉官司项的阐发公告（公告编号：2024-039），容先说明。
（一）当事东谈主
股权收购买方：久其软件公司及北京久其科技投资有限公司；
股权收购卖方：Etonenet（HongKong）Limited（以下汉文简称“香港移通”）、黄家骁、张迪新。
（二）收购主见公司与交游对价
上海移通100%股权，总交游价钱14.4亿元。其中，久其软件公司需支付7.344亿元转让价款。
（三）事迹对赌与应允
根据《收购总契约书》的商定，在上海移通2016年度、2017年度、2018年度事迹应允终了的前提下分三笔支付。
（四）本色支付价款与扣缴税款
依照事迹对赌与应允的商定，久其软件公司分别于2017年4月17日、2018年5月18日向香港移通支付股权转让价款，悉数东谈主民币4.896亿元。就上述两笔仍是支付给香港移通的股权转让价款，公司于2017年3月20日为香港移通代扣代缴企业所得税24，057，965.65元，于2018年5月3日代扣代缴企业所得税24，088，554.60元，悉数48，146，520.25元。上述税款均交纳至北京市海淀区税务局。
（五）股权收购卖方事迹作秀
2019岁首，久其软件公司发现上海移通原本色松手东谈主黄家骁、总司理宦一鸣涉嫌诬捏业务，虚增事迹及利润，存在合同诳骗行径，立时向公安机关报案，同期也未支付第三笔转让价款东谈主民币2.448亿元。2021年5月12日，北京市第一中级东谈主民法院作出第（2020）京01刑初65号刑事判决书，认定存在合同诳骗事实。
（六）股权收购买方的退税观点
恰是由于香港移通过火本色松手东谈主以诬捏事实、扰乱真相的款式，致使久其软件公司堕入造作，并骗取股权转让价款。因此，久其软件公司观点，其代替坐法分子扣缴的税款应赐与奉赵。
二、久其软件公司的退税观点缘何不可设立
（一）法院裁判要旨
审理本案的一审北京市海淀区东谈主民法院，在其出具的(2023)京0108行初10号行政判决书中提到，刑事判决书认定的坐法事实并无用然对民事合同的遵守产生影响。本案中，刑事判决天然认定被告东谈主叶某等东谈主组成合同诳骗罪，但动作计税基础的股权转让合同遵守并未发生变化，仍有待进一步功令说明。在此情况下，久其软件公司的退税请求不顺应《中华东谈主民共和国税收征收管束法》第51条端正的“跨越应纳税额交纳的税款”退税情形。因此，驳回其退税的诉讼请求。后来，北京市第一中级东谈主民法院出具的(2024)京01行终926号行政判决书，看护原判，驳回久其软件公司上诉请求。
（二）已发生税收债务不变更原则与例外
学理意旨下的税收法定原则，纳税东谈主之是以有交纳税款的义务，是依据法律端正而来。既然交纳税务的义务是依据法律而来，对于已发生的税收债务，也就阻隔许当事东谈主苟且变更。否则纳税东谈主可运用民事上的合同摆脱，溯及更动已发生的税收债务。
另一方面，若有更动两边合同法律关系的刚直事由，且导致已发生的税收客体不复存在。此时，基于纳税自制的斟酌，例外让纳税东谈主对原已发生的税收债务所交纳的税款，通过过后退税的款式来化解此类不自制的纳税。
王人集本案的事实，尽管股权转让方香港移通过火本色松手东谈主，存在骗取股权转让价款的行径，但动作所得基础的股权转让合同遵守并非天然无效。根据《中华东谈主民共和国民法典》第148条端正，欺骗行径的遵守并非天然无效，而是属于可打消的污点行径。因此，尽管本案存在交游相对方的欺骗行径，但股权收购行径在被打消前仍为有用，基于该有用行径所产生的股权转让所得仍存在。
问题是久其软件公司在发现公司被诳骗后，立时向公安机关报案，同期也未支付第三笔转让价款东谈主民币2.448亿元，这是否代表久其软件公司有打消该股权收购合同的收购道理暗示？在阐述上有疑问的是，打消的款式是否仅限于向东谈主民法院拿告状讼，或者向仲裁机构请求仲裁，法律端正并不解确。若基于私法自治原则，阐述上莫得一定要通过法院或仲裁才可为之的道理。
不外，即使咱们以为，久其软件公司有打消股权收购合同的道理暗示，使得该股权收购合同遵守，归于自始无效，导致已发生的股权转让所得不复存在，但久其软件公司也不是退税请求权东谈主，详见以下说明。
（三）扣缴税款的返还请求权东谈主是纳税义务东谈主
扣缴义务东谈主自己不负税收债务，扣缴义务东谈主是为纳税义务东谈主狡计而扣缴税款。当扣缴义务东谈主从对纳税义务东谈主的给付中，现货白银投资扣除相应税款并向税务机关交纳，其淹没的是纳税义务东谈主与国度之间的税收债权债务关系。
扣缴不同于代缴，前者是用包摄于纳税义务东谈主受领的给付来缴税，后者则是用代缴义务东谈主我方的钱来缴税。既然所扣缴的税款，原属纳税义务东谈主由扣缴义务东谈主受领的给付，则就扣缴税额有返还请求权东谈主应为纳税义务东谈主。以工薪所得为例，若汇算清缴产生退税款，请求退税的权益东谈主应是纳税义务东谈主，而非扣缴义务东谈主（举例工资的披发单元）。
三、坐法罪人所得该缴税？
由于股权转让卖方所获取的价款来自其诬捏业务，虚增事迹及利润等合同诳骗坐法行径，此有（2020）京01刑初65号刑事判决书为凭据。要是这笔坐法罪人所得要缴税，则久其软件公司在税法上有代为扣缴税款的义务。久其软件公司扣缴的股权转让税款，恰是其履行扣缴义务的行径。
问题在于坐法罪人所得是否要缴税呢？之是以出现坐法罪人所得是否要缴税的争议与商量，这是因为不管是《中华东谈主民共和国个东谈主所得税法》、《中华东谈主民共和国企业所得税法》，税法都只端正对所得纳税，并未离别是正当所得或罪人所得。
也许有东谈主会直不雅地以为，罪人所得的法律后果天然是要充公，何来的税收乃至于还要缴税？但此一说法，或许是以偏概全。当坐法所得来自特定被害东谈主财产，应当实时返还给被害东谈主，怎样还可充公，以致对其纳税呢？
当咱们再次回到税法角度来分析，税法天然莫得排斥罪人所得纳税，但也莫得对罪人所得是否要纳税有明确端正。当有明确被害东谈主的情况下，问题的中枢不再是所得正当或罪人的商量，而是在，罪人所得如故所得吗？
尽管现行税法只好对于所得的分类，并未对所得有明确的界说，但在税法阐述上，所得必须是纳税东谈主末端可得主宰的经济利益。试思，若纳税东谈主对特定的经济利益，根蒂无法掌持和主宰，咱们难以思象纳税东谈主的税收职守才能是从何而来？
说七说八，既然股权转让卖方的犯警行径组成合同诳骗罪，其本应当实时向被害东谈主返还所取得之犯警利益。既然坐法罪人所得应优先返还给被害东谈主，这意味其无法末端保有该股权转让价款的犯警利益。既然莫得所得，也就不存在纳税义务东谈主一说，久其软件公司也更不负有对本次股权转让所得的扣缴义务，恰是所谓“皮之不存，毛将焉附”。
四、久其软件公司遭诳骗的支拨，准予税前扣除吗？
附带一提的是，久其软件公司的退税观点被终审判决驳回详情，除非有再审情理，否则请求退税这条路是走到至极。
另一方面，尽管久其软件公司不错在财务报表提列该笔支拨，但这是否意味在狡计应纳税所得税额时，也可从收入总数中加以扣除呢？亦即，久其软件公司遭诳骗的支拨（含不可退税的支拨），准予税前扣除吗？这一条路是否可行呢？要是不错，至少在将来不错少缴税，救助部分蚀本。
根据《中华东谈主民共和国企业所得税法》第8条端正，企业本色发生的与取得收入联系的、合理的支拨，准予在狡计应纳税所得额时扣除。在本案中，久其软件公司遭遇诳骗，支付本不该支付的股权转让价款，扣缴本不该扣缴的税款，该笔支拨确切凿性是不错说明的。但前述支拨与久其软件公司取得收入，两者败落径直联系性，客不雅上也很难说是顺应坐蓐野心行径老例。因此，久其软件公司遭诳骗的支拨，恐难准予在税前扣除。
结语
本文以为，久其软件公司因事迹对赌作秀的税务争议处理，重心并非多扣缴税款能否退税、是否跨越退税期限，以过火是否为退税请求权东谈主。若从更深脉络的表面探讨，在于罪人所得优先偿还被害东谈主的情况下，是否应动作纳税所得，是否负有扣缴义务，容有必要性及恰当性的探讨余步。
另一方面，咱们也不可忽略本案的践诺意旨。不管并购卖方的动机是一运转就思套现走东谈主，或过后被动出于无奈，铤而走险。您要我出高价（股权转让价款），我也要图您的事迹应允。既然并购生意两边都各自留过剩地，并购买方应提前作念好风险防控的回绝及诉讼移交计谋，幸免可能的事迹对赌作秀过火养殖的相应税务风险，以免赔了夫东谈主（已扣缴的税款不可退税）又折兵（被诳骗的支拨又不准予税前扣除）。
（作家李俊明为上海交通大学法学院财税法测度中心实檀越任）
